用爱助聋哑学生走出无声世界

本报记者 李妍
  袁敬华,一位鲁西北农村的普通姑娘,以16岁的豆蔻年华自愿投身到聋儿语训事业,在17年的凤凰彩票里经历了数不清的艰难困苦,创办了目前山东省最大的民办聋儿语训学校。先后当选为第十届、第十一届全国人大代表的她最欣慰的是:自己用爱帮助540余名聋哑学生走出了无声世界。
雪中一跪,立志办学
  “你从事的工作很光荣、很辛苦……”去年全国“两会”期间,胡锦涛总书记参加山东代表团讨论时鼓励的话语依旧回荡在袁敬华的耳畔。她走上特殊教育这条路,是在1992年。
  那一年,16岁的袁敬华以几分之差高考落榜了,而父母已经在县城为她找了一份工作。有一天,袁敬华看到两个小姑娘正扒着村里学校的铁大门往里瞅。这时,几名学生跑出来,冲着两个小姑娘喊着:“小哑巴,小哑巴!”学校的一位老师叹息道:“唉!哑巴孩子不能上学啊,要是有老师教他们就好了!”
  那是袁敬华同村的姊妹俩,大的叫陈海霞,13岁,小的叫陈海彬,12岁。她们既聪明又漂亮,却又聋又哑。父母为给她们治病花费了大量的钱财和精力,姊妹俩常常为想上学急得直哭。一家人就像在苦水里熬着。
  姊妹俩无助的眼神深深地触动了袁敬华,她们渴望上学的影像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聋哑人也应当像正常人一样享有受教育的权利,也应该得到社会的关爱。袁敬华决定自己来教这些特殊的孩子。
  可是,父母怎么舍得让女儿走这样艰难的路呢?正值冬季,父亲的肺病又犯了,母亲为没钱给父亲治病急得偷偷掉泪。袁敬华理解大人的苦楚,第二天一大早,她空着肚子冒着刺骨的寒风去县城卖了200毫升血。回到家后,她把90块钱递给父亲,扑通一声跪在了雪地里,说:“爹,这是我的卖血钱,您先拿着治病。不够,我下个月再卖。您答应我教哑巴读书吧!”女儿泣血的心声打动了父母,他们默许了她的办学请求。
  可是,学校在哪里?教室在哪里?学生呢?
以家为校,艰难起步
  袁敬华必须在一无所有中创造出一所学校来。没有教室,她在自己家中腾出一间不足12平方米的平房当做教室;没有学生,她必须自己去争取那些聋哑孩子来上学。可是,人们起初不太相信16岁的袁敬华能当好这个老师。袁敬华跑遍了本村及邻近村子里所有聋哑儿的家庭,反复动员,最后终于感动了孩子的父母。第一年,她共招了7名聋哑学生。她组成了一个教学班,正式投身于特殊教育事业。
  对聋哑孩子的教育是一种特殊教育,面对空荡荡的教室怎么行?学生们学发音,需要看口形,开始时袁敬华从村里的小卖部买来几面小镜子,但学生们看到自己的口型又看不到她的口型,根本没法学习。没有钱怎么办?细心的父亲看出了女儿的心思,对她说:“刚卖了350块钱的粮食,把这些钱拿去吧,买面大镜子。”袁敬华起初不敢接这钱,因为她知道这是父亲治病的钱。可是为了这些学生,她还是含着泪水接过这沉甸甸的350元钱,到县城买了面大镜子。
  没有黑板,她就用木板钉好以后刷上油墨;没有教材,她就一个字一个字地抄写在作业本上……就在这间简陋的小屋里,她一干就是7年。
钻研教法,用爱导航
  搞特殊教育,除了具备耐心细致的素质外,还必须有坚强的毅力。教聋哑学生与教普通学生不一样,必须一对一地教。学生学会的每一个音节、每一个单词,都倾注了袁敬华无数的汗水。有的学生已经过了最佳语训期,有时为了教会一个发音,袁敬华会不厌其烦地重复上百遍,上千遍。因为她知道,教会学生发音,就能为他们融入社会增添一分希望。
  袁敬华潜心钻研各种特教方法。她让学生们戴上助听器跟着音乐的节奏每天做舌操。学生每学一个音,她就让他们联系一个字,一个字联系一个词,一个词再联系一个句子。在教比较形象的动词时,她逢说必做演示,弄得教室像运动场。
  袁敬华细心揣摩如何让学生体会不同发音规律。对于那些向外呼气的发音,她让学生把纸条放在嘴边,模仿自己的口形、舌位以及纸条的倾斜程度学。有的发音部位能摸到,她就让学生摸着自己的发音部位学。学生每学会一个音,她的脖子都被捏红一片。润喉片、消炎药总是与她形影不离。 
  办学不易,办残疾人学校更难;育人不易,教育残疾人更是难上加难。长期生活在无声世界里的聋哑孩子,往往存在心理阴影。这使袁敬华意识到聋哑儿的教育不仅仅是学说话,学文化,还要用母亲般的爱去融化他们心中的坚冰,对他们进行必要的心理康复教育,培养他们自立、自强的健康心理。
  学生张新福刚来学校时,不吃、不学、不玩,让他这样,他偏那样。第一次教他发音,袁敬华让他用手感觉自己的声带震动,他竟一下子掐住袁敬华的脖子,险些令她窒息。在新福的日记本上,写满了老师的名字,然后一个个都画上了叉号。对这样的学生,袁敬华不打不骂,用发自内心的爱去体会他的痛苦,和他进行心灵的沟通,帮他树立自信和自尊。新福把门把手弄坏了,她就一次次地修好;新福把灯绳扯断了,她就一次次地接上;新福发烧输液,她就一夜一夜地守在他身旁,还给他洗脸、洗澡,把饭一勺一勺地喂到他口中。渐渐地,袁敬华发现新福日记上的叉号变成了对号。
  一天下着大雨,袁敬华送新福回家。到了门口,新福敲了几下门,喊“妈妈”。门开了,新福的妈妈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激动地说:“孩子,你说什么?你再喊一声。”新福又喊了一声“妈妈”。新福的妈妈一把搂过孩子,跪在了袁敬华的面前,泪水雨水在脸上混到一起,大声哭着说:“我盼了14年啦,终于盼来了一声‘妈妈’,谢谢您袁老师!”
  袁敬华也哭了,她和新福,还有新福的妈妈抱成一团。那是幸福的泪水,那是收获的泪水。
经费紧张,为学征婚
  办学之初,这所特殊教育学校的办学经费来源仅是每名学生每年60元的学费和每月20斤的粮食。经费不够,她就养起了猪,缓解压力。
  一次,她去给猪喂食,一脚踩空,掉到了猪圈里。当学生们把她捞上来时,看到满身的污物,她委屈地哭了起来。毕竟,当时只有18岁的她已经付出得太多了。此时,她想到了放弃,想到了逃避。然而这时,学生们围了上来,他们用还不利落的话说:“老师,是我们不好,不好,不好。”听到这些,袁敬华泪如雨下,对学生们说:“不,不是你们不好,是老师不好。”
  从学生们那祈盼的眼神里,袁敬华坚定了干下去的信心。因为她知道,她是学生们心中唯一的希望。
  开始办学的那几年,袁敬华没买过一件新衣服,都是穿亲戚朋友送的衣服。1996年,她要去省里参加青年志愿者报告团,家长们知道后就你十元、他八元地给她凑了一百多元钱买了身裙子。在省里巡回报告做了24场,她穿的都是这身衣服。有一天晚上住在青岛,她把衣服洗了,因为青岛的空气很潮,第二天她就穿着湿衣服做了一上午报告。
  1997年是袁敬华最难的一年,当时学生已达到45名。家里的房子全都用上了,父母的炕上、教室的桌子上,都住上了学生,房子还是不够,她又搭了一个帐篷和学生睡在帐篷里。
  夏天睡帐篷还好点,到了冬天,学生冻得直哭。那哭声像箭穿着袁敬华的心,可是她没钱给学生买棉被御寒。
  面对这样的困境,思虑好久,袁敬华作出了她一生中最刻骨铭心的一个决定。她写了几张这样的征婚启事:“无论你年龄多大,长相如何,只要能给我和这些学生盖一所学校,能给学生温暖,我就嫁给你。”
  征婚启事刚贴到大街上,就被父亲发现了。父亲怒不可遏地冲到袁敬华面前,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顿时,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父亲气得要把这些学生都撵走,学生们咿咿呀呀哭成一片,拽着袁敬华就是不走……
迈上正轨,更上层楼
  就在袁敬华感到无助的时候,党和政府向她伸出了温暖的手,为特殊教育事业注入了活力。
  1998年,政府拨款和社会各界捐资为她筹建了一所新的特殊教育学校,学生也增至近百名。袁敬华招聘了10名教师,除语训、数学等基本课程外,还开设了舞蹈、书法等素质教育课程。可由于学校地处偏僻农村,交通不便,信息闭塞,学校的发展受到极大制约。经过一番考虑,袁敬华决定在县城开发区另建一所新校。
  2002年,让袁敬华终生难忘。这一年,在社会各界的关心和帮助下,仅用10个月,一所容纳200名残疾学生全托上学的新学校就建成了。
  从办学到现在,袁敬华的聋儿语训学校已经让540多名学生走出无声世界,其中260名学生已进入正常学校就读。学校现有在校生160名,最大的12岁,最小的仅2岁。
  从偏僻的乡村小院走进了庄严的人民大会堂,作为第十届、第十一届全国人大代表的袁敬华更是一心倾注在特殊教育事业上。她牺牲了无数的双休日深入全县和邻县的200多个村庄进行实地调查,自费走访了山东、河北、江苏、安徽4省的40多所特殊教育学校,整理了《制定特殊教育促进法》、《修改残疾人保障法》、《关于盲人就业问题的建议》、《关于加快残疾儿童少年教育事业发展的建议》、《关于特殊教育学校教职工待遇问题的建议》等议案和建议,提交全国人大。
  袁敬华说:“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我就会把这条路越走越宽,让所有聋哑儿都能开口讲话,讲出人间最美好的故事,唱出人间最动人的歌谣。”